2015/06/28

人魚賴上我 (十二)

那一年,我們五歲,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菲利王子。

菲國的國王帶著小王子來拜訪父王,我當時沒有同齡玩伴,一見到有同齡的孩子便感到開心,拉著他到處跑。

我喜歡練劍、練武,我帶他到練武場裡打了幾場,他弱到讓我感到很挫折。他對刀劍毫無興趣,整天跟著年長的女僕後面跑,才五歲的小孩,最喜歡摸女僕的屁股,或是偷窺女生洗澡,甚至還拖著我一起掀來訪女士的裙子,連累我跟他一起被兩位國王罰跪。

然而我不討厭這位笑嘻嘻的小王子,我恐懼的是菲國國王時常盯著我的眼神,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讓我很害怕。

所以我和菲國小王子時常一起亂跑到處搗蛋,我們餓的時候一起從同一個盤子裡搶食物吃,累的時候便窩在一起睡覺,父王總是笑著捻鬍,說我們該是兄弟,但菲國國王看著我的眼神像是暗處的狐狸在找尋我的弱點一樣,還是讓我不時胃揪了起來。

直到一天傍晚,我們玩累了一身臭汗,便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時溜到澡堂裡洗澡。

兩個小朋友光溜溜地跳到水裡,玩了一下潑水後,我盯著他下身那個東西,突然感覺不太對。

「你那是什麼?」

「小雞雞啊!父王說王子一定得有的--啊!你沒有小雞雞!」

我驚呆了,突然感到很恐慌,我想到父王嚴厲的眼神和菲國國王那種充滿懷疑的眼神,一個箭步衝過去,手用力捏住菲利王子的小雞雞。

「不准說出去!要不然我就讓你跟我一樣沒有小雞雞!」

我狠狠地威脅他,他痛到眼淚都飆出來了,看著我的眼神充滿恐懼,只能不斷點頭。

後來他確實沒有說出去,不過離開前,只要見到我都會臉色蒼白,刷一下貼著牆站,看著我宛如毒蛇猛獸。

那是我對菲利王子的印象,打不贏我的懦弱傢伙,不知道他是否還是如小時候那樣,整天跟在漂亮姊姊的屁股後面跑?

這回菲利王子大張旗鼓,所有歡樂森林裡的適婚女性都接到舞會的邀帖,菲利王子更明說這是為神秘歌姬辦的舞會。人魚知道後整天嘴角都上揚,這新聞適度滿足了他的虛榮感,他整天都愉快地哼著歌,讓我感到不是滋味。

我花了幾天仍是找不到失落的哀傷。我失去所有線頭,現在又有種回到原點的感覺。

人魚公主--或許我該稱他為人魚王子才對,他仍是熱衷於梳妝打扮,我的木匠還為他多添兩個專放衣服的車子,買衣服用的當然是本王子的錢。他化妝的手法已經很熟練了,穿起女裝比大多少女都更有審美觀,

我也不清楚他有什麼打算,不過他看來胸有成竹,問他是否要去參加舞會,他只是笑嘻嘻地裝神祕。

我告訴他,他不要自己逞強,我的名頭和後台都可以給他用。他聽到只是盯著我看了很久,才丟下一句:「當然,我知道。」

今晚就是舞會。

我在傍晚來到城堡時,燈火通明,白衫領結的侍者拿著托盤在群香中穿梭,女孩們穿上她們最好的衣服、畫上最美的妝容,在舞池裡的腳步輕盈的如一隻隻展翅就能飛去的蝴蝶--如果她們有機會跳舞的話。

當一個舞會有五百位女性卻只有一位男性時,那絕大多人只能選擇當個漂亮的壁花。我到的時候,她們跳舞的機會多了一倍,非常高興。

一入場就看到菲利王子在群花裡相當突出,他穿著潔白的燕尾服,遊走於眾多美人間,情挑全場,一副相當享受的樣子。然而就算討厭他也不免承認他是個好看的笨蛋。

我直直向他走去,他原本還拿著高腳杯向著身旁的美人獻殷勤,直到我走到他旁邊吸引走身旁女性的關注後才注意到我,一看到我就「媽啊!」一聲慘叫,像隻蟑螂貼在牆上。

「查、查、查、查、查、查、查理王子!」

看來小時候的精神打擊太重,他一句話都說不好。

我風度翩翩拿著高腳杯向他致意:「菲利王子,好久不見了。」

周圍的女性紛紛向我圍過來,菲利王子總算顯現專業素養,馬上站直端起微笑來搶救基本盤。

「查理王子,好久不見。」他微笑,笑容頓時亮到會閃瞎人。

「令尊身體狀況好嗎?」我也展示白皙的牙齒,旁邊的女孩們露出暈眩微醺的眼神。

我們就這麼聊了起來,重點不是內容,我不時撥一撥我的金髮並對著旁邊的女孩兒放電,不久整場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果然看到菲利王子暗暗咬牙。

「父王比牛還健壯,還能再統治百年。查國王呢?」

於是他的笑容越發閃亮,我也不遑多讓地回以更潔白更閃亮的笑容。

一來一往間,旁觀的女孩們越發興奮,有種將血投入充滿鯊魚的水域中的氛圍在發酵。

「王子太帥了!啊--」我身邊一位原本有著三十吋腰身卻勒成二十吋的女人首先大聲嬌喘並露出暈眩的模樣,回身轉了兩圈半然後在我的手彎中完美暈倒。

暈倒的女人在我的手彎中緊緊貼住我,其他女性見狀也紛紛露出暈眩不適的狀態,就怕出現骨牌效應,我連忙將這女人往小不點的手上一塞。

「我現在正想邀請第一場開舞的舞伴,少了一位真是可惜。」

我這句話一出,原本準備昏過去的女孩們又恢復精神,各個精神百倍、如狼似虎地盯著我們看,我注意到菲利王子淌下兩滴冷汗,我相信我也沒有好到哪裡。

我們在眾人目光壓力下挑選兩位看似輕盈可愛的女性邀舞,我們沒想到她們穿著足以殺人的高跟鞋卻不會跳舞,我邊跳邊在心中咒罵這首舞太長,轉頭一看就看到菲利王子也被踩到皺起一張苦瓜臉,心情總算好些。

一首舞結束,我的舞伴紅著臉看我,期待我繼續跟她跳舞,我紳士地稱讚了她的衣服,隨即找藉口需要和菲利王子私下討論正事,實際上是我得讓快被踩扁的腳休息半晌。

我們在陽台上拿著高腳杯看夜景,菲利王子感激地看著我,我則是揮揮手,都是王子何必互相為難,而且我也想趁此機會和他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我們隨口聊了幾句,隨即我單刀直入進入正題。

「關於你我父王簽訂的和平協約,你怎麼看?」

他楞了一下,隨即「刷」的貼到牆邊站,臉色慘白連聲道:「我我我、我什麼都沒有說!」

「沒有說什麼?」我挑眉。

「就就就、就什麼都沒有--」

「沒有什麼?」我悠悠然地酌了口酒。

他用手緊緊護住跨部,左顧右盼找缺口,往陽台下看時臉色更加慘白。

我猜想我的笑容太黑,便歛起笑意將紅酒一口飲盡,正色道:「不用擔心,我知道你什麼都沒說。」

他鬆了口氣:「拆穿你有什麼好處,我才不要娶你咧--」

我將視線放到遠方:「其實我想了很久。如果拆穿了,我也不會嫁給你。那份協定還是有漏洞可鑽。」

「什麼漏洞?」他的眼睛亮了亮。

「上面只寫著靠著兩國聯姻來合併王國並擁有正當的統治性。但上頭並沒有說非得由成為國王的王子來迎娶公主。」

「當然啦,如果不是由國王來併吞王國,那、那--」他狐疑地看著我,直到他似乎想到什麼而表情變得空白。

「親愛的王子,我也可以以女王的身分招贅喔。」

「可、可、可是,我、我、我--」

他結結巴巴說不清楚話,又一副想往陽台下跳的蠢模樣。

我冷冷一笑,從他指間接過酒杯搖了搖,一口喝掉。

那是我想到最糟的一步。如果最後無法許願、如果最後我的秘密敗露,那我也不願屈居於人當個傀儡皇后,要就要霸氣穿起女裝當上女王,將眼前這位王子娶進門好讓本王子有正當的統治權力來合併兩個王國。

誰說只能由王子迎娶公主?誰說國家只能由國王來統治?協定上剛剛好有漏洞可鑽,又人魚的女裝給了我靈感,如果要透過婚姻來合併兩個王國,誰說身體是王子多了一根就贏了,本王子就算沒有那一根也要在上面!

但那確實是我最後的選擇。

本王子生是位王子、死是位王子,要我為了國家大義扮成女人,就算最後以女王之身統治這塊大地,我不願意也感到恥辱。

我不懂人魚為何能那麼愉快地穿著女裝扮女人,本王子就是受不了那樣的屈辱,說我大男人也好,本王子就是要堂堂正正當個王子,騎白馬勁裝跟龍搏鬥是我的生活方式。

菲利王子抖了抖,低頭看著自己的靴子許久。

「你是王子,我也是王子,這是事實也不會改變。你會成為統治查國的國王,我會成為統治菲國的國王,我們會是好朋友,永結兄弟之邦。」

他的臉色慘白,卻仍是鎮靜和我相對,向我伸手。

我滿意地點點頭,他比小時候成熟多了,我伸手握住他的手。

「就這麼說定了。」

這時候小不點卻焦急地跑到陽台,拿著小小的手帕不斷擦汗。

「王子殿下--」

我對冒冒失失的侍者揚眉詢問。大概是人魚出現了吧,我好奇他有什麼新招。

小不點看了菲利王子一眼卻不說話,焦急地看著我,直到我和他走到另一無人處才說出全然背離我期待的話。

「王子殿下--您父親的使者傳來消息,國王重病,要您馬上回去。」

願望之泉終於乾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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