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8

怪哉學府 (七)約定

剛回到雙子樓,姬少爺剛提了一大袋日常用品回到宿舍,薛連丹想問他是否有校車到山下的時刻表便在一旁等著。


相處還不到一天,連丹就對姬少爺的強迫症印象深刻。


他的書桌和床舖乾淨的找不到一根頭髮,棉被整整齊齊地疊成豆腐狀,被單和枕頭套也都像是機器堆疊出來,布料挺直像是漿直後又熨過的一樣,和薛連丹床舖上又皺又軟的布料相比像,薛連丹不禁懷疑姬少爺是不是用趁他不注意時偷換上從自家帶來的床單。


他打開櫃子,裡頭的衣服也像是剛從商場裡買回來似的疊得方方正正、一絲不苟。他將買回來的雜貨依類型和賞位期限排列,宛如一排排的衛兵一樣。


他做這些事情時神情相當專注,薛連丹注意到他大多時間右手都帶著一只黑色的半指手套。他偷看室友的側臉,他那在男生臉上略嫌纖細的鼻,彎出可愛的弧度,尤其當他專注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皺著鼻子壓出幾道紋路。他的細長鳳眼在眉端處微微上挑,在男生臉上也略嫌勾人。還有姬少爺的臉型也過於細緻,實在不能怪他認錯性別吧。


「你看夠了沒。」卻是姬少爺終於受不了他的注視,額角爆了青筋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將他壓制在牆上。


「嗚哇!對不起我走錯地方。」卻是路過原本想來聊天的新生臉色慘白地退走,實在是兩人的姿勢有些曖昧。


薛連丹沒有慌張,平靜地看著他的眼睛。


「我只是想跟你道歉。昨天弄錯性別是我的錯。」


姬少爺挑眉,揪緊的拳頭卻緩緩放鬆。


薛連丹的臉微微一紅:「我今天見到你的姊姊,她是個很溫柔的好人,我受到她很多照顧。所以,今後如果有什麼我可以幫到忙的地方,明簡的弟弟請告訴我,我會盡我所能。」


「呵,你是哪根蔥?」姬少爺鬆開他的領子,冷笑:「認識明簡又如何,別拿我們的關係來說嘴。」


「我……」


若有所思地瞄了他一眼,姬少爺雙手抱在胸前:「還有別再叫我明簡的弟弟,就叫我阿徹吧,笨蛋。」


「那我也不叫笨蛋,我叫做薛連丹,我……」


薛連丹的抱怨卻被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斷,他注意到室友的姿態突然像繃緊神經的動物,他跟著室友的目光落在門邊時只覺得從腳底竄起一陣寒意。


站在門邊的是他熟悉的人,那個人滿意地看著吵鬧的兩人終於注意到他的存在。他在一旁看這兩位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已經看了很久。


「表……表哥。」薛連丹不由自主地退了一小步,他完全沒想到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


「都已經大白天還穿著睡衣,真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雷震盂搖頭,眼睛始終不曾離開他,不經邀請逕自大步入門。


「我幫你打包了你忘了帶的衣服和鞋子,還有你的皮包也帶來了……對了,當然還有你落下的眼鏡。」他將提著的旅行包丟在薛連丹腳邊,伸手將他被抓皺的衣領拉好,薛連丹畏縮了一下卻無法動彈的任由他碰觸自己。


雷震盂從襯衣口袋拿出一副眼鏡仔細地幫他戴上,忽略他在鏡面後漸轉絕望的眼神。


「腳和手都還好嗎?」他抓起薛連丹的手掌審視。


「沒事了。」他試著拉回自己的手卻是徒勞,聲音有些顫抖:「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修學生,當然回母校探望自家表弟也不為過吧?」雷家表哥的目光始終放在他身上。


「我跟你沒什麼好談的。」薛連丹憤憤地回擊:「我已經做好決定,我自己進到這所學校,你再也不能干涉我的自由。」


「呵,你還是一樣天真的可愛。若不是我讓式神跟著你、保護你,當時你一離開公寓的時候早就被妖怪襲擊了,哪有可能挨到天亮?直到進入學府都毫無所傷?」


「我知道你整晚都待在小七裡,連被妖怪操控的服務生在你的飲料裡下了毒都不知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暴斃在店裡。後來進入學府前也差點著了道,只是我悄悄幫你解決掉,你不知道罷了。」


薛連丹抿著唇,手腳都因恐懼而發冷,他知道表哥說的是實話,原來直到離家之後他還是逃不出他的操控,一直受到他的監視。


雷震盂隱在鏡面後的視線讓人看不清楚,他的語音卻很平穩:「那麼、親愛的表弟,我們是不是該好好談一談?繼續那天晚上我們還沒有聊完的話題。」


他轉頭,對著姬明徹微笑道:「小姑娘,我們還有些家務事要談,可以麻煩你先出去嗎?」


姬明徹看著那個笨蛋蒼白著臉、低著頭的樣子,也不知怎麼火氣便起。


「去死吧,我最痛恨有人弄錯我的性別。」他的語音冷靜、面容淡漠,但那只是雷雨前的寧靜。


他脫下右手的手套。


「該出去的是你。」姬明徹冷冷地瞪著這個人看:「這小子雖然很蠢很笨,但本大爺決定了,從今天起他歸我罩了。」


□ □


姬明徹很不爽,非常的不爽。


雖然很隱密,但一住進來姬明徹便設了結界,雖然簡單,但姬明徹向來都對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


那個穿著阿曼尼西裝的青年驕傲又自大,一進門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法便破壞掉他的結界,然後從頭到尾都無視他的存在。


這人的步履穩健、氣場飽滿,姬明徹不是笨蛋也有足夠的判斷力,兩人的實力差明擺在那裡,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很強。


這傢伙一進門就將自己的氣霸道的外放,就連他也一陣呼吸不順,更別說薛連丹那個笨蛋根本就被壓制的動彈不得,即使不懂原因,恐懼已經深植眼底。


姬明徹試著要脫下手套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不只他,薛連丹也是呆呆地站著毫無反應,只能用語言蒼白的回擊。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這應該是一種叫做「鎖魂」的技巧。


真是讓人太討厭了,這下子姬明徹很清楚自己身前的高牆有多高,如果再多給他五年或許可以跟這個人一拼,但現在別說回擊,就連想逃跑也做不到。


姬明徹很討厭那個青年的眼神。那傢伙看著薛連丹的眼神像是正看著自己的所有物,他眼中的欲望和渴望明顯到讓他感到很討厭。


薛連丹那傢伙雖然是笨蛋,但畢竟是室友,如果在這裡被人欺負他的顏面何存?姬明徹非常的不爽。


驀地身上的壓力一輕卻是對方解除鎖魂,那人對他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小姑娘,我們還有些家務事要談,可以麻煩你先出去嗎?」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的!姬明徹原本想要離開的念頭馬上被這句話打消,他悄悄地解除了右手手套上的封印。


「去死吧,我最痛恨有人弄錯我的性別。」


他冷笑,脫下右手的手套。


「該出去的是你。這小子雖然很蠢很笨,但本大爺決定了,從今天起他歸我罩了。」


他挑眉,丟出挑釁意味更濃的一句話:


「而且這個笨蛋就算是個好欺負的笨蛋,也輪不到你欺負。」


他劃開手心,鮮血湧出的同時掌心裡燃起黑色火焰,他抓起一把黑色的烈焰猛力往青年的身上擊去!


□ □


姬明澈的血液焚炙、掌中握著一把黑色業焰,他咬著牙忍住尖銳的疼痛,眼睛卻是亮的驚人。


他弓身拉開手臂作出攻擊姿態,手中的火焰並不輕盈,他眼睛往斜上挑準備攻其不備地用上他最強大的攻擊手段。


對方比他高了一個頭,青年隱於鏡片後的目光在他奮力將火焰擊去的那霎那對上。


那是道冰冷、高傲的目光,像是早已穿透了他、看透他的手段,就等著他用出這招一樣。


糟糕!他大驚卻已經來不及收手,姬明徹感到自己像是正往蛛網上撞去的小蟲子一樣,血液仍是能焚燒他的炙熱但心卻已經涼透。


正當他的手掌就要擊上那男人的腰側之時,手腕一緊卻被拉住。


「你做什麼?」


他又驚又怒,一回身見到是薛連丹拉住他的手臂便用腳將他踹開兩步。


「阿徹,謝謝你。」薛連丹壓著肚子苦笑:「但這是我們的家務事,接下來請讓我們自己解決吧。」


由於姬明徹的行動讓薛連丹身上的壓力驟減,他現在總算能夠正常地思考如何應對麻煩的表哥。


「表哥,我們出去談我們之間的家務事吧。」他平靜地看著雷震盂。


雷震盂頷首,做個手勢讓薛連丹先行,他在離開寢室前對著姬明徹丟下冰冷話語:「你該感謝我表弟,如果不是他,你不可能還好好的站在這裡。」


來到學府之前,雷震盂早已經調查清楚連丹的室友是怎樣的人,也清楚他的能力。


雷震盂並不是個莽撞的人,他原本打算悄悄地讓式神替他看顧著表弟,原本他並不打算介入。但小表弟實在有惹麻煩的天分,才兩天不到便已經結識兩位姬家的人,他不得不出面,就算脅迫也要讓表弟遠離這個被詛咒的家族。


那個叫姬明徹的孩子才剛進學府便在夜叉榜上有名,如果再多給他十年或許可以當自己的對手。但現在對雷震盂還太嫩。他原本趁著那一擊就要將他的自信心從中折斷,相信能打擊到讓他便再也爬不起來。


故意先壓的他無法動彈,接著用話激怒他,然後等著他必然的一招。


強則易折是不變的道理,對別人來說姬明徹再強悍,他便能夠用更強的力量將他折斷,兩人的實力差不是光是藉由才能便能補足,歲月和經歷都是這些剛入學的孩子所欠缺之物。


表弟果然還是需要他的保護,雙子樓裡的妖魔鬼怪精魅魍魎太多,他決定為了表弟回到學府,如果表弟執意留在這裡,他便留在他身邊保護他直到他成年。


他跟著表弟走出雙子樓,兩人並肩在陽光下行走,直到清影湖畔才停步。


「表哥,你不是很討厭學府,為什麼還來?」薛連丹還記得當初他提起學府的表情,說是深惡痛絕也不為過。


「還不是因為你。你父母不在身邊的時候,我有義務維護你的安全。」


「我在這裡很安全,我可以照顧好自己。」


「不行。你可以留在學府,我會留在這裡陪你,看你要待多久都沒關係。」他放軟態度:「但你要答應我,搬出雙子樓和我一起租住公寓,讓我保護你。」


「可是,你的工作呢?」


「我可以回來這裡接教職。」他不甘心地咬牙。


「為什麼要為我做到這麼多?」


「我說過了,你父母不在的時候,我就是你的長兄。」


他看進表哥的眼睛問:「那麼,為什麼那天要對我做那種事情?」


雷震盂的視線飄移:「那是妖怪弄的,我被他們操控了。」


搖搖頭,薛連丹的語音堅定:「你要的感情,我不可能給你。」


「……我知道、我很清楚。」雷震盂隱在金框眼鏡後的目光黯淡:「我只想保護你。」


「跟我走吧,只有我能夠保護你。」


薛連丹沉默許久,這才緩緩說道:「被你管著,我沒有自由。」


「我不會管你,只要你願意跟我在一起、讓我翼護你就夠了。」


「那我還是可以和明徹、明簡他們當朋友?我可以自己選擇自己的朋友嗎?」


「……姬家的人不行,你不能和他們混在一起。」


「呵,所以我不能交我想交的朋友,晚一點你連我可以選擇的課都會限制。表哥,你說你不會管我根本就是騙人的,你管不住自己。」


雷震盂沉默下來,他很清楚連丹是對的。他其實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姬家人才阻止連丹,就算遇到最糟的狀況他相信自己也能夠保護好表弟,他只是無法容忍其他人比自己更接近連丹。


「那我們就說開吧,表哥。」薛連丹追著他的視線,強迫他看著自己:「我們來打個賭吧。」


「打賭?」


「給我一年,如果一年後我能夠在術法的方面贏你的話,你就再也不能管我,畢竟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保護自己。」他頓了頓:「如果你贏的話,我就乖乖跟你回去,在你的監督下回去讀普通高中直到我成年。」


他想了想,加了個但書:「但是如果我跟著你離開學府,你要保證我的血不會被詛咒燒乾。」


「那個簡單。」雷震盂問:「但你以為你能在學府裡平安無事的活過一年嗎?」


「反正你也不會讓我在一年內死掉的。」薛連丹自嘲地笑了笑。


雷震盂不語,金框眼鏡後的眼睛銳利地審視他,過了許久才笑了。


「呵,你以為你有一點能夠贏的機率嗎?你可以去問你的同寢,這樣的賭約只是給你一年的自由,這樣你就會滿足嗎?」


「表哥,我的承諾就是承諾,我不會說謊,我也不會打破我的承諾。」


男人的眼底壓著痛楚:「明明就不可能成功,為什麼還要固執的嘗試?你會將自己弄的傷痕累累的。」


「至少那是我的選擇。」薛連丹的眼透明清亮得讓他失神。


「好,我接受你的賭約,而且給你佔點便宜,你只要打得贏我的式神即可。」


「那麼一年後時間以及地點由我來定,可以吧?」


「可以。」


兩人擊掌為誓,於是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之後回到寢室,薛連丹告訴阿徹賭約的實情馬上便被青筋爆裂的阿徹壓在牆角扁。


「你這個白癡、笨蛋!你以為你打得過他嗎?就是我也打不過,一年,你想死嗎你!」


「嗚--不是他是他的式神……」


「式神也打不過!你現在連我都打不過了,你的頭腦裝稻草嗎?」


「阿徹,嗚再打下去我會被你打死的--」


「乾脆將你早打死早投胎,讓你提早一年超生好了!」


「痛--真的會死的啊--阿徹你說過你可以罩我的……」


「白癡!去死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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