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協調 （十）

惡名昭彰的四人幫，在夏默商鈴的惡魔居還沒打亮招牌前早就稱霸學府多時。

 

他們的惡名倒不是欺弱怕惡，而是他們喜歡到處挑戰曾上過風雲榜的學生，弄得一時學府生人人自危，就怕被他們當成高手挑上。

 

風雲榜是八卦社發佈的幾個定期更新的排行榜，也是學府中人八卦的重要源頭。而對於八卦社而言，那更是招牌菜，在這個什麼訊息都要支付代價的學府中，這更是菜美價廉的一道菜，只要成為正式學員便可免費閱讀，算是對於長期客戶的好禮回饋。

 

八大排行榜中，除了每年更新一次的府花榜及府草榜，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風雲榜，說穿了就是學府的高手榜。

 

雖這些排行榜都是免費的菜，卻也還是道招牌菜，八卦社在這些排行榜上更是下足了精神，就怕被砸了招牌。但自從龍家的小少爺進入學府，四人幫正式打起名號後，八卦社的招牌菜之一就被砸的慘兮兮的，原本搶手的入榜名額卻人人恐之不及，就怕被四人當成能排遣生活加磨練拳腳的練習，被這些幾個學府小輩打得名聲全無，成為新一輪八卦來源。

 

其實，要說強，學府中比他們強隨便在路上就能抓一把，但要比耐心、毅力、奸狡度、越戰越勇越挫越猛的精神，這四人加起來說不定就算是對上校長都可以全身而退。

 

他們並非一擁而上地對上對方，說是挑戰，還不如說他們只是在享受挑戰難度的感覺。

 

他們通常都是一個人先挑上挑戰對象，如果最後坦承失敗另一位就會繼續挑戰，雖不是四人同上，但這種輪戰更累人，當然累得是被挑戰者，沒多久所有的缺點死角及底線全被挖得一清二楚，最後就只能像是鉆板上的魚被無遮掩地盯著下刀。

 

但學長姐的面子又擺在那裡，叫停喊輸多丟臉。於是他們紛紛找上了八卦社長，指著他那份被四人幫砸得破破爛爛的招牌抗議。

 

但只要有混亂就有八卦，八卦可是八卦社的生命之水豈能放過，八卦社的社長同仇敵愾地陪著他們拍壞幾張桌子，一回頭卻是繼續炒熱話題。

 

招牌爛了，趁機會換張更大更新的不是更好，客倌您說是不？

 

又因為這四人的姓氏皆不同，所以大家都在姓下加一個少字作為敬稱，以姓或族名相稱幾乎是學府中不成文默契。於是外人皆稱這四人分別為郾少爺、騫少爺、阮少爺及龍少爺。

 

這一天又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雙子樓的撞球室是四人幫最喜歡相聚的地方，但今天只有三人在內。

 

「遠志呢？昨天晚上就沒看到人了。」

 

年紀最小的龍家小少爺一杆將三顆球打進洞裡，他這時才發現室友騫遠志一夜未歸。

 

四人中最成熟穩重的阮牧書坐在角落翻書，平神靜氣地回應著：「他說他弄到珍貴的材料，大概又躲到煉丹房裡不出來了吧。」

 

四人都有不同的興趣，其中騫遠志個性陰冷狡猾，熱中煉丹。

 

他的興趣便是蒐集煉丹的材料，明偷暗搶，甚至不擇手段，用盡心思只為得到珍貴的藥材。

 

他一進丹房便無日無夜地看顧著丹爐，等起爐後則是到處找人試藥，也是眾人最難挨的時候。不過近來三人都將試藥重任嫁接給倒楣的被挑戰者，反正「己所不欲，必施于人」幾乎是四人幫的座右銘了。

 

坐在窗戶前，將手提電腦放在腿上操作的郾硅突然開口：「你們覺得院子裡種什麼樹好？」

 

「為什麼這麼問？」

 

「書院的院樹死了，他們在弗洛依德上討論要種什麼來取代那株番茉莉。因為書院生總習慣寵物死後就往院樹下埋，所以他們向外徵求意見，要易生易長不需管理，根係也方便他們埋東西的植物。」

 

「那棵院樹真可憐，」阮牧書闔上書，幽幽道：「連給人懷念的時間都沒有，就被熟悉的院生找著取代的對象。」

 

個性直率的郾硅笑笑地搖頭：「喂，只不過是一棵樹而已，要多少就有多少，你又莫名其妙的為棵樹感傷什麼？」

 

阮牧書不答，只是注視著冒出窗沿的嫩藤，發出懷念的嘆息：「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歌聲了……」

 

◇

 

又是每周一次的社團活動。

 

一邊幫葉社長煮著咖啡，黛姬從懸籃裡拿出普耳茶餅切下一小塊，那是阿華喜歡的普洱，阿秋的熱可可在爐上加熱中，她隨手拿出整套細瓷茶具及大吉嶺紅茶，那當然是要給喬的。不慍不火地將高山茶放入梅青蓋杯裡，暴發戶只喜歡有香味的茶。然後爲薛連丹倒了杯橙汁，小學弟喝有咖啡因的飲品會嚴重失眠，果然還像個孩子似的，改天姐姐再來教會他品酒的藝術。最後幫小律倒了杯水，那小子的職業病頗重，除了水什麼都不碰，很簡單便能打發。

 

黛姬的動作徐徐，穿著印有菊唐草紋的和服，用端正姿態優雅且俐落地做著這些由其他人來必然手忙腳亂的雜務，款款地用托盤將飲料送到茶室裡後，才開口問坐在高腳椅上認真地看著她忙碌的兩位少女：「妳們要喝什麼？」

 

這兩位是麻煩之最，每個禮拜都要換新口味。若是普通飲品也就算了，夏默根本是考較她般地總是點些作起來有點費工的飲品，她只好將她們的要求留到最後。

 

「黛姬姐姐最好了！」夏默先禮後兵：「人家想喝……埃及的薄荷紅茶。」

 

「我也要。」阮商鈴總以夏默為首是瞻。

 

「這麼簡單？」黛姬卻是訝異。

 

「因為呀—」夏默故作玄虛地左右看看，才將揣著的東西遞給巫女學姐：「社導從埃及寄了照片回來，雖然等一下要傳閱的。看到就想喝點埃及風的飲料囉。」

 

「黛姬姐姐，妳說，社導帥嗎？」夏默期待地問。

 

黛姬接過照片。她去年才進來社團，社導卻從未見過。

 

但只一眼便看到了，照片中央的東方男子戴著阿拉伯頭巾，一手牽著駱駝，懶洋洋地靠在駱駝頸邊，笑容燦爛而溫暖。

 

雖然男子在照片裡並不是唯一的人，但夾在十多人的團體卻是一眼便會注意到的存在，他週圍的人在第一時間全降格成路人甲乙丙丁，與其說是因為他出眾外貌，還不如說是他的氣質特異。

 

這樣的團體照，所有人都被壓擠進那麼小的空間裡，照片再清晰也很難看的清人物表情，甚至連臉都模糊不清。但居中的男子就是散發著慵懶歡愉的氣質，那是種歲月才能鍛出的無拘無束，雲淡風清，讓人想要接近再更接近的氣韻。

 

也難怪當她仔細看時，才發現旁邊還貼了兩個或許算的上是美女的女孩，即使靠的那麼近還是會被忽略掉。

 

「黛姬姐姐，我晚點再將翻印的照片洗一份給你，這張可是社團資產。」

 

她揮揮手中照片，這時黛姬才注意到照片反面似乎寫了字。

 

「後面寫了什麼？」

 

夏默翻過照片，故作玄虛地搖頭恍腦半晌才緩緩念出：「埃及找貓，尋至即歸，大家要乖。石影。」

 

「找貓？」黛姬用纖指頂著光滑下巴沉思。

 

「黛姬姐姐，可以幫我們泡茶了嗎？」

 

這次則是缺少耐性的阮商鈴出聲提醒。

 

◇

 

當夏默將照片在茶室裡傳看時，如她所想地引來各種不同的反應。

 

葉群：「從背景看來是在南埃及的拉美西斯二世神廟前，時間是兩週前照的……要去埃及抓人嗎？」

 

社長要考慮的問題果然比較多。

 

錢伯逸：「社導旁邊掛著的美女品質還不錯，平均分七十五。」

 

色狼就是色狼，這樣模糊的照片還看得出是美女……

 

喬：「祝福他早日找到貓。」

 

喬學長果然是社團裡少見的好人。

 

薛連丹：「人好小，看不清楚。」

 

他也懶得看，直接傳給旁邊的人，典型缺乏好奇心的懶人。

 

阿華看也不看直接往旁邊傳，小律仿照前者。只能說今年的新生好奇心低於平均值。

 

最後阿秋隨手壓在手掌下繼續睡覺，為了要搶救照片不被阿秋的口水滴到，夏默倒是費了點功夫。

 

這週社團的氣氛還真有些怪異。

 

錢伯逸摸著下巴，阿華仍是如往常般安靜，不過平常和大家都有說有笑的薛連丹似乎也靜過頭了，甚至從他身上還可以聞到一些可以稱作敵意的硝煙味。

 

啊哈，他們這幾位學長姐被討厭了呀！若不是不合時宜，他實在很想拍腿大笑。

 

會後，他和葉社長有了以下的私談。

 

「阿葉，這樣好嗎？故意給那小子這樣的任務，他以後只會更加不信任你。」

 

「那有什麼關係，目的達到就好了，你沒看到，他的眼神還不錯，終於有點樣子。」

 

「話是這麼說啦……」

 

「怎麼，只是小小的被討厭就動搖了？」

 

「沒有什麼，不過是磨練的法則之一，直接將現實擺在他眼前，讓他認清學府中殘酷的生存法則，這樣那個懶憊小子才會主動往前走而不是我們在後面抽著牛鞭。我們都是這樣走到這一步的，而且他們兩個的情況又特殊了點，不逼他們兩個有點自覺遲早會玩不下去。」

 

「沒辦法，他們兩個什麼都搞不清楚就進來了，學府可不是那麼單純的地方。」

 

「所以，這件事就在此打住？」

 

「嗯，任務結束了，反正已經有倒楣的犧牲者，騫家的小子也沒有毀壞我們社團的資產，就到此封檔吧。」

 

社團資產，指的當然是社團的兩位小瓜呆新社員。

 

「阿葉，從你口中聽到這話還真令人討厭，乾杯。」

 

「乾杯。」

 

[社團協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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