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31

守護者之鴿 番外 雙子樓物語

學府中的宿舍不少,從豪華度可比五星客店、招待貴賓用的七星客棧、教師專用的朱雀樓到其它大小規格各不相同的學生宿舍,多集中在清影湖周圍,而其中住宿率最高、房客最多的,自然是價廉房多的雙子樓。

雙子樓的寢室四人一間房,是所有宿舍中級別最低的。學府既然是各類怪人的集居地,而這些背景迥異個性難纏的怪人多難以和其它人融恰,所以照邏輯推測,其它單人或雙人的宿舍應較搶手,大部份學生不會願意住到擁擠的雙子樓給自己找氣受。

如果能自己一間房,誰願意和另外三個怪人一起蹲鴿子房?

但事實証明,當一群怪人聚在一起,常理便失去其常理了。

雙子樓反而是唯一滿住的宿舍。

原因一……臭氣相投的怪人學生自然住在一起,四人還可以湊上一桌打麻將。

原因二……對手難找,旗鼓相當的敵人比知己更難得,從室友中挖掘培養對手也是許多人的夢想。

原因三……反正大部份各家弟子從小就和一大群師兄弟穿同一條褲子一起長大的,大通鋪睡慣了,四人一房還嫌人少呢!

原因四……就說是一群怪人!這還有什麼好問的?

總之,雙子樓的兩棟相對的四層樓,共一零四間房都住滿學生,其中低年級學生又佔了大多數。

既然我們的主角們大多都住在這間宿舍裡,於是,很多故事都發生在雙子樓內。

現在要說的這個,也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個故事罷了。

□ □

雙子樓總在夜聲人靜的夜晚,對著月光發出嘆息。

她是棟頗有年歲的建築,磚瓦都訴說歷史。

但凡屋子老了,總會在居民走動時發出木架微鬆的喀喀聲,更何況雙子樓的居民多是活力充沛的府生,湊在一起鬧起來便如在拆老人家的老骨一般,弄得雙子樓處處皆響。

府生們大多是夜間生物,畢竟學堂中許多特殊課程(如觀星)多是夜間課程,再加上許多個人興趣或職業病﹙如趕屍、煉巫藥或盜墓),所以平時雙子樓裡總是熱鬧不休,越晚越充滿府生的勃勃朝氣。

到了寒假,大部份府生都離開學府,校園空了下來,雙子樓也一下子變得空蕩蕩地,只剩少數暫時不想離開或不願離開的府生還住著。

很不幸地,連丹就是其中一個不能離開 的可憐蟲。

「這學期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給我帶來太多麻煩,寒假給我留下來,特訓!」姬少爺宣布。

「我、我…….」連丹不敢回嘴,只能小心地反問:「阿徹你不回家過年嗎?」

似乎被問到痛處,明徹抿著嘴將連丹壓在角落狠扁了一頓後,連丹便只能含著淚乖乖打電話回家,在電話裡還被不悅的母親狠狠電了一頓。

「為什麼我這麼命苦?」連丹只能躲在角落哀嘆。
他只能說明徹大少爺是他命中的魔星,他真懷念從前雲淡風清的生活。

他開始痛不欲生的地獄生活,白天被阿徹用拳頭灌輸應有的常識,到了晚上老天卻也不給他假期應有的安寧。

夜深人靜,樓頂總傳來咚咚咚的踏步聲,連丹向來淺眠,一被吵醒便只能睜著眼對著天花板發愣,暗自低罵著樓上那群擾人清夢的夜貓子們。

他知道他們寢室正上方是素有惡名的四人幫,再不滿只能吞入腹中,同寢的阿徹正發出規律的酣聲,睡眠之香濃實令人無比羨慕。

他嘆氣,看著天花板發呆,他是那種只要一醒來想要再入睡就難的可憐人。翻身朝外,從門縫卻飄進奇異的哭泣聲。柔柔細細的悲切啜泣聲若有若無地勾動神經,這下連丹再也睡不著了。

「小孩子?還是女生?」從哭聲實在很難分別兩者的區別。

「大概是對面樓的女生從走道偷溜過來,卻被喜歡的男生拒絕吧?」連丹嘆氣,乾脆翻身朝內試著睡覺,但門口傳來的聲音越肆無忌憚,充滿鼻音的柔美低泣聲越來越響,伴著木板地吱吱的響聲,令某個失眠的人煩躁地從床舖爬下,打算開門規勸這位女同學回去對面樓哭。

但門一開,本來的哭泣聲卻突然消失,連丹探頭看著空空的走道,滿眼迷惘地揉揉眼睛,難道他還沒睡醒?

不管怎樣,睡眠皇帝大!

誰讓他的父母少給他生了顆好奇心? 既然安靜了連丹便又爬回床舖,準備重新進入夢鄉。

翻個身,低柔的哭聲又躦進耳中,連丹將頭埋入枕頭下也擋不住那悲切哭聲。

很好,現在那個女生乾脆在他們寢室前哭,欺負房裡沒人嗎?

他只好不情願地爬出被窩,一箭步衝到門口將門打開,他要抓到現行犯,然後……當然是好聲勸她回去再繼續哭,哭倒長城也不關他的事。

但,仍像上次一樣,沒人。

一開門聲音便停止了,他左看看又看看,還小心地沿著走廊走了一段。

一股冷氣沿著脊椎升入腦中,連丹緩緩地退回寢室,關門,慢慢地爬回床舖蓋上棉被,然後…. 開始發抖……看不到的鬼,最可怕呀!

整夜無眠,連丹卻不敢告訴阿徹昨夜發生的事情,想也知道他的反應會是如何。

怕鬼?他會先將他痛毆一頓,可能還會氣的直接將他的魂魄抓出來丟到餓鬼道去特訓。

嗚--他好怕呀,阿徹怎麼看都比餓鬼還可怕萬倍!

這天一早,他發現他貼在桌前的校圖出現「變卦」這個區塊(註)。之前他看過阿徹的校圖,於是他知道「變卦」是通往「結界森林」的捷徑,他卻不知道地圖上的變卦到底只的是什麼。

在好奇心驅策下他忍不住問阿徹「變卦」究竟是什麼。

他應該好好記住,好奇心不但會殺死一隻貓,還會殺死他這個人……如果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他就不會問了,可惜後悔總是來得太晚。

「你的校圖上終於出現變卦了嗎?」阿徹平靜地問。

「嗯,」小呆瓜還沒發現那平靜下的危險:「變卦是個地名還是個普通路標?那究竟是怎樣的地方,阿徹去過吧?」

「挺有趣的,等下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阿徹從容不迫的吃完早飯,然後要連丹選一樣巫卜用具。

看著被阿徹翻出的筮草、八卦、塔羅等一堆東西方都有的卜卦用具,他腦子裡的警示燈不斷閃動。

連丹除了書寫符咒以外,幾乎沒什麼其它才能,占卜更是他的致命傷。上學期選的占卜學還被當掉,雖然最後補考勉強過關,但卻也得罪了阿徹少爺,害他大半個月裡被揍得慘兮兮地。

之所以會被留校不能回家,那件事大概也佔了小小的原因。

他看看阿徹猙獰的面容,再看看滿桌的占卜工具,還是乖乖的選了龍尼石。

□ □

原來,變卦是這樣的地方!

看著四周不斷變化,連丹站在一條小溪上的石頭,快速抽出一塊龍尼石。

左邊?五步?

正當他還在猶疑時腳下一空,他發現自己正在瀑布上空,馬上往左跨去,急急忙忙的,終於給他踏上實地。

還有一聲踩到不明物體的破裂聲。

「你這個笨蛋加白癡!」阿徹拖住他的後領往右走三步。

原來他剛才的落點竟是在一個蜂窩上。

呃,蜂窩?

為為為……為什麼蜂巢會在地上?
這個問題連丹該問誰?

阿徹放開他往後走了幾步就不見了。被激怒的蜂群追擊叮的他滿頭包,連丹抱頭亂跑,不知怎樣亂走,咚的一聲就掉到一條河裡,水好冰呀!

原來……這就是變卦。

學府建構在時空不穩定的結上,唯有使用定位符才可以讓自己在學府裡有普通的距離感和位置的認知。

而變卦是在學府裡空間最不穩定的地方,可以說是學府的流沙區,端的上是變化莫測。也許前一秒鐘,你還站在懸崖上欣賞絢麗的黃昏,但下一秒中你站的地方變成沙漠中的流沙。

要在變卦裡行走,如果不是一直占卜出下一步應該的落點,就需要有很完美的輕功。只可惜這兩樣他都欠缺。

好不容易從水裡濕淋淋的爬出,才剛踩到地面,場景又陡變,他一個不穩,倒在一棵樹的樹頂,一路被樹枝樹葉刮著刺著滑落地面,全身痛的像是剛被大象踩過。

日常生活中他已經是個媲美響良牙的路癡了,更何況在變卦裡?

在這裡,他的方向感完全在拖累他,而他的直覺則一直在欺騙他。難怪需要卜筮之力才能在變卦行走。不過,卜噬真的是他最不拿手的一環!

接下來幾天,他都一大早就被阿徹拖來四明極特訓。過了幾天悽慘的生活後,他終於抓到一點訣竅了。至少他的卜卦速度快了許多,再加上他本來就很不錯的直覺,他已經可以不會再踩進沼澤地或摔落懸崖,不過還是偶爾會摔進河裡或被危險動物包圍。

剛從鱷魚的包圍中逃離,連丹掛在松樹頂滿身傷痕地苦笑。等他好不容易逃離學府的流沙區,一條小命已經去了大半。

拖著滿身疲憊,連丹一踏進宿舍便聞到一股奇異的甜香,那香味讓他感到身體很重。

好不容易撐到門口,還沒拿出鑰匙他便撐不住倦意,靠著門沉沉睡去。

□ □

這裡是那裡?
連丹看看四周,很快便認出這裡是陰陽走道。

問題是,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裡發呆?

走道中充滿了悲傷卻溫柔的氣,窗外灑入的淺藍月光襯著這股氣更柔和悲涼。

等、等等,月光是藍色的嗎?

連丹這時才發現整個走道的燈熄掉了,不祥的藍色月光在地上映出斑駁的影子,而這些影子……怎麼看都像是幾個人在跑來跑去,一下動一下停,不規律的停停動動著。

「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連丹用力地揉著眼睛,一邊自我安慰地喃喃自語。

視線出現水般波紋,走道中漸漸亮了起來,走道中的景像越來越清晰。連丹眼中映出兩個人,這兩人在走道上的移動方式有些怪異。

「一二三……木頭人!」

走廊的一頭趴著一個小小的孩童,大概七、八歲大,用清脆的童音喊著木頭人的口號。

而那兩個很明顯是修學生的少年不動,凝成兩尊怪異雕像。

小男孩轉身看著他們一瞬,又趴回牆上。

「一二三…….木頭人。」

他就看著那兩個少年緩緩地在木頭人之前移動著,小心的守著遊戲規則,竟然不久便抓到了做「鬼」的小男孩。

連丹愣愣地看著抓著小童的是兩位熟悉的府聲,原來他們是四人幫裡的郾騫兩公子。只不過,兩人的面容有些陰森獰惡,此時此刻對著小童露出白晃晃的壞人笑。

「抓到你了。依照約定,給我們一人各兩年的地氣吧。」郾硅抓著小童衣領將小童提起,小童張著水汪汪的大眼,恐懼地看著兩張猙獰的笑臉越靠越近。

「大、大哥哥,自己拿去吧,動作…… 可不可以快些?」小男孩吞了口口水,閉眼故做無畏。

郾少及騫少對看一眼,郾硅一手仍是提著小童,另一手卻直直的插入小童胸口,殘酷地做著拉扯攪動動作。

光旁看就覺得很痛!

被這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連丹衝了上去想要拉開郾少,卻被騫遠志厭惡地一腳踢到牆上,沿著牆壁滑落後痛得無法動彈,五臟六腑彷彿都移了位。

明明只是魂魄,但嘴裡那膽汁的味道卻是那樣逼真。這時他才知道原來阿徹平時揍他的力道還算輕的。

側著頭,視線有些不明,但他還是看到小童痛得臉都發青扭曲,童髮微濕的貼在額前,豆大的冷汗沿著臉龐滑下,然後,他張嘴吐出土黃色的精氣,一絲絲被收入騫少手中的淨瓶中。

看著小童扭曲痛苦的面容,連丹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只有符的天份,甚麼都不會,他的能力對郾騫兩人只是小孩子的玩意。

可他實在看不下去了!

「你們…… 別太過份…….」

對小童的不忍令他找回了氣力。

連丹不穩地站起,搖搖晃晃地往三人走去,咬破指間,在騫遠志還未伸腿踢出之前便畫了個封符。這樣缺少準備,最簡單的封符竟封住了騫少的重腿。只可惜還沒等連丹完成下一個符令,一個巨大的拳頭已經重重打在腹部。

連丹飛了出去,撞上走道的另一面牆。

啊,是式神!

在痛暈過去之前,腦海晃過這樣的想法。


頭上傳來清涼的觸感,連丹掙扎著睜開眼睛,淺藍色的月光映得一張小臉更加蒼白。

「大哥哥,你還好吧?」小小的手在他的額上摸索著,冰冷的令他打了個寒顫。

身上原有的痛處消失無蹤,小小的睡了一下精神又感旺盛,連丹的恢復力在某人的教導之下還真有長足的進步。

連丹坐起,打量眼前的小童,本來七八歲的身量現在只剩五六歲。

「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

連丹將小童拉近身邊,仔細地檢查著他的身體,找不到任何的傷口這才鬆了一口氣。

「手怎麼這麼冷?」連丹乾脆將小童抱了起來,將他的小手包裹在自己溫暖的手中。

一面尋思著要怎麼報仇。

此仇不報非君子!

雖然四人幫惡名囂張,他連丹如果不報仇就將名字倒寫過來!

懷中卻傳來小小的啜泣聲。

「怎麼了?哪裡痛嗎?」

連丹最怕人家掉眼淚了,不由的便手忙腳亂,對郾騫兩人更是咬牙切齒。

「大哥哥……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連丹摸摸他的頭,很自然地回答:「你是小孩子呀,小孩子本來要給人寵的。」

「可……可是,我不是人類,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呀,可是不管是什麼你明明就是小孩子。」

小童張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溫暖的大哥哥。

從來沒有人當他是小孩子。

他是雙子樓衍生出的物妖,借用了一個人類孩童的魄而成形。

他承載了雙子樓浸潤的天地靈氣及地氣,卻也繼承了人類小童的頑心及玩性。

他只是很寂寞。

平時雙子樓人來人往,他喜歡躲在暗處看著修學生們打打鬧鬧,有人在玩線上游戲時他也喜歡躲在後面觀看,跟著玩家一起為危機而緊張、一起為破關而歡呼。

他很喜歡一大群人聚在雙子樓時發出的豐厚靈氣及澎渤的生氣。

而混在大家的影子裡遊玩著,他也不再感到寂寞。

但是,每次一到放假,他總是在空空的雙子樓裡獨自體會盛會之後,人去樓空的空寂感。

他好寂寞好寂寞呀,卻沒有人會陪他玩。

直到有一年,一位長得很美麗的大哥哥來到他面前,說,我們來玩遊戲吧。

他教會他怎麼玩木頭人,然後和他立了個契約:當他被抓到之後,他要獻出兩年的地氣。

小屋靈愉快的答應了,只要有人陪他玩,怎樣都沒關係。

他享受了一個愉悅的傍晚,雖然很短,但第一次和人玩遊戲的他真的很快樂。

他一直笑著,即使後來那個大哥哥用極粗暴的方式抽取了他的地氣,他還是虛弱地笑笑,渴望地問:「大哥哥,還會再來陪我玩嗎?」

那個美麗的大哥哥卻露出嫌惡的表情,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那位大哥哥再也沒出現過,但後來每次放假時,總會有人來陪他玩遊戲,然後取走他的地氣。

他們要的是什麼,他完全清楚。在雙子樓裡發生的事,沒有能瞞過他的,而這些人多半直接在雙子樓裡用從他身上取得的地氣練丹。

但他實在太寂寞了,和寂寞比起來,那一點痛楚和幾年的地氣實在不算什麼。

連丹是第一位真心當他是個孩子的府生。

不是靈物,不是物妖屋靈,不是一個聚氣用的工具;而是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孩子。

他感動地看著溫柔的大哥哥問:「大哥哥,你可以陪我玩嗎?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用十年的地氣作契約物喔。」

連丹給他一個大大的爆栗,用更大的嗓門對他吼:「笨蛋--我又不是那些人,我才不是小偷,取走你的地氣……想起來就一肚子氣。」

小男童頭上挨了一下,痛得眼淚都快掉出來,卻不忘為那些人辯解:「我和他們有契約,所以那不是偷啦,這是完全合法的……」

在這個世界公平很重要,再怎麼卑劣的行為,在公平的條件下都是被允許的。

連丹被這個小物妖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妖怪?

舉手又要給它一個爆栗,讓他用身體學會什麼叫愛的教育、鐵的紀律(他突然了解阿徹為什麼老打他-- 如果他在阿徹眼中就像小傢伙一樣蠢的話),手重重落下,卻在小童的頭上變成輕柔的撫摸。

不知怎麼,他卻很能體會那種孤寂。

那種恆久的孤獨,孤獨到什麼都可以放棄,只要有人能陪他一小段路、有一點小小的交集。

寂寞在心底發酵,一直慢慢在擴大。

他實在寂寞的要發狂,可他的時間卻又無窮無盡。

那是人類無法了解的悲哀。

這種感覺,他卻能夠了解,雖然只有一點點罷了。

連丹突然站了起來,粗魯的拉起小童,悶聲低罵:「你阿呆哩,他們住在這裡,陪你玩是應該的,沒付房租給你還要向你抽稅金,真沒天理。」

「大哥哥?」

連丹對著他搖頭,然後告訴他一二三木頭人在規則內的安全玩法:

「而且,人是活的、規矩也是活的喔。」

短促地笑了笑,連丹繼續說道:「記得開始前要先和一起遊戲的人訂下規矩,起點是你……」他伸指點在小童的胸口上:「終點在走道的盡頭。」

於是當「木頭人」不能動的時候,只要鬼在木頭人抓到它之前跑到安全的地方,那就不會被抓到且遊戲可以繼續,一舉兩得。

「當你喊出木頭人的時候,木頭人不能動但你能動,你就可以…… 」附耳在小童耳邊說出清柔卻帶著陰森森寒氣的話語,小童聽得兩眼發光。

「真的可以嗎?」小童金色的重瞳亮了起來,卻又很快黯淡下去:「可是這樣子,可能很快就沒有大哥哥會想和我玩了。」

連丹嘆氣,他真受不了自己的軟心腸。

氾濫的溫柔是最殘酷的無情,這點他很清楚,但他就是放不下。

也許,他給自己找了很大的麻煩。

「我的名字叫薛連丹,」連丹嘆了一口氣,在這裡這麼久了,他也知道將名字主動送給妖怪是如何嚴肅的事,更何況是以名發出的承諾:「如果沒人和你玩的話,你隨時可以喚我的名找到我的夢境。」

他也該走了。

最後寵溺的揉亂小童的童髮,連丹轉身往走廊底走去。

走沒兩步,袖子上傳來不小的拉力,他訝異地停步回身。小童用種下定決心的堅毅目光抬頭看他,金色的重瞳中流轉著異樣的光芒:「連丹哥哥,我、我叫無雙…… 等我長大了,就去當你的式神。」

連丹無所謂地聳聳肩,等他長大了他都不知道已經多老,說不定後人早幫他揀骨封壇了。

不過,在寂寞悠長的歲月裡,有個目標也是好事,所以少年溫柔地撫著他的頭微笑:「好,無雙,我等你。」

突然想起,連丹剛剛忘了提醒:「無雙呀,玩遊戲時別忘了先定好約定,如果和你玩游戲的大哥哥輸了,記得要向他們收點房租唷!」

□ □

從那之後,每次放假後總會有一兩個留校的修學生,某天頂著滿臉的塗鴉出現,而且用的是強力無比,水洗不掉酒擦不淨的超級馬克筆。

(連丹試過,大概要一個禮拜才去的掉,至於他怎麼會知道?廢話,那隻筆是連丹送給小無雙玩的。)

在之後的某次假期中,郾騫兩位少爺也中標,然後被同寢的室友惡劣的拉到府中餐廳,那一天所有到餐廳裡用餐的人都忍笑到重傷。

老師說過,做人不能太白目,郾騫兩少爺向來樹敵像喝水,他們的玉照便大量地在弗洛伊德上傳遞,旁邊還有圖文並茂的解說,許多人都扼腕沒能親眼看到兩人的慘狀。

連丹那天也特地到府中餐廳去用吃飯,無比愉快地欣賞兩位臉上的大作,順便偷拍了幾張相片留念。他可是查了很久,才找到如此適合他們倆位的對聯外加橫批呢。

話說,某天四人幫的龍家小少爺知道了這件事後大發雷霆,他向來痛恨這種從物靈身上榨取修行的惡劣行為。於是連丹找上了他幫忙,將騫少原在煉的丹藥調包。發現煉丹失敗的騫少又找了郾少回去找小無雙,想要再用同樣的方法榨取地氣,卻訝異的發現那個傻呆小屋靈有了點變化。

「好呀,不過根據「等價原理」,你們如果輸了話要付出什麼?」揮了揮手上的「鋼之鍊金術」,小無雙歡快地回問。

這個好騙的笨妖怪之前都不曾要求過公平的契約物,怎麼突然開竅了?

不過,不認為自己會輸的兩人各用一樣慣用的法器當遊戲的契約物,同意遊戲規則後便開始和小屋靈玩起了木頭人。

一開始都和往常一樣,他們小心的守著規則,沒多久就已走到半途。

然後,「一二三…… 木頭人!」

兩人維持著往前走的姿態,看著前方,連一根頭髮都不搖晃。

遠遠看去還真像兩座雕像。

他們卻驚見小男孩笑瞇瞇地離開原地。

犯規!兩人在心底大喊。

「大哥哥,我剛剛說了,起點在我身上喔!」

小屋靈笑得很燦爛,他拿出一隻自來水筆開始在兩人臉上塗塗畫畫。

犯規!犯規!犯規!

但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小屋靈又說話了:「我可沒碰到你們!碰到你們的是這隻筆,可不是我唷!」

詭辯!可他們兩個無法說話,只能暗自咬牙!

等我抓到你你就等著看少爺我怎麼整你!郾少狠狠地想著。

但他們卻整晚都抓不到小屋靈,反而被耍得團團轉。

最後,筋疲力盡又滿腹怨氣的兩人輸掉了遊戲…… 和他們所押下的賭金--那兩樣法器。

怒氣沖天又脾氣暴躁的郾少豈能干休,當他衝上去要給小屋靈一陣好看的時候卻被一道強大的符彈出走道,附帶滿身竄動不停的靜電。

持著符站在小無雙之前,連丹冷笑。

只要讓他準備周全,除了阿徹他可不怕任何院生。

他可是用符的天才呀!

「想要報復就來找我,知道嗎?」連丹斜看著還站在原地,個性較陰冷狡猾的騫少。

騫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過滿臉的字及塗鴉實在讓他的表情缺乏說服力。

等到騫少扶持著郾少離開後,連丹才呼出一口滿足的氣,笑著誇他做的很好。

玩了一夜,興高采列的小無雙捧著兩樣法器要給連丹時卻遭到了拒絕:「這些東西你就留著吧,下次有人來就用這些東西作契約物就好了,就是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有失足馬有失蹄,走夜路有時也會濕鞋,玩遊戲會輸也很正常。

還是小心一點好。

「不過呀… 小無雙你的字還真夠醜的,哈哈!」

後來,小無雙寶物越收越多越大件,畢竟好的法器比五年地氣還吸引人,來找小屋靈玩的院生越來越多,前仆後繼的來挑戰這個越來越像遊戲王(?)的小屋靈。而小屋靈會的遊戲種類也越來越多,從躲貓貓到大富翁野球拳無一不精。

不過要贏這個傻呼呼的小屋靈實在不比六月飄雪的機率高,畢竟他的背後還有個智囊哥哥教他怎麼鑽遊戲規則的縫隙。

此外,還有一個不算後記的後記。

「什麼!你給我跟四人幫結仇?」俊美如女子的少年毫無形象地壓著室友在牆角暴打。

「你給我惹麻煩?!你就已經很麻煩了還給我惹更多的麻煩?」

「我今天不好好把你這個沒有常識還愛找麻煩的渾蛋打成豬頭我跟你姓。」

(連丹的OS:嗚--別打我我跟你性好嗎?)

「嗚,阿徹輕點,不要打臉呀,我的鼻子,嗚--五不砍嘞(我不敢啦)!」


【雙子樓物語 完】


註:借用《陰陽學堂》裡的四明極,有興趣的人可以看看《陰陽學堂》,很有趣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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